揣崽后续，详看合集
01.
风呼呼地刮在小天狼星的脸上，他在伦敦之上数百米的高空中骑着飞天扫帚极速盘旋，大半个城市看起来像是荧光闪烁的圆锥石头花，格兰芬多被幻身咒全须全尾地覆盖包裹，百米的高空之上，麻瓜只会当自己看到一掠而过的一只乌鸦。
小天狼星的心底涌现出一股久违的喜悦，这令他呼吸又轻又快，抓握扫帚柄的掌心浸出汗意，他朝前伏身，径直往伦敦的一条小巷的方向猛扎而下——风里有这个城市特有的永远潮湿的味道、霉菌和青苔愉快地繁殖、旺盛生长，格兰芬多的心脏在胸骨后头猛烈急促地搏动着，那是一种跨越时间的相似，与数十年前在英国北部麻瓜所不能目见的群山间的城堡中夜游捣蛋时的心跳奇妙地重叠起来。
梅林，难以想象！
小天狼星在急速飞驰的扫帚上咧开嘴，他是不是该大喊一句：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
坐落于伦敦地底的魔法部当然不止麻瓜红色电话亭那一个入口，这座庞大的地下建筑和霍格沃茨的城堡一样有许多秘密通道，扫帚轻巧地降落在一幢不起眼房子的屋顶，房顶的角落是个老式的储水箱，它早已废弃不用，弧形的焊接处锈迹斑斑，格兰芬多不屑地嗤了一声。
“哼，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小天狼星拿出魔杖，点了点其中三颗螺母。
铁质水箱咔咔地从中间裂开，像是年迈的老人张开僵硬的嘴，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条几乎垂直向下的滑梯，沿着潮湿光滑的石墙，幽暗的魔法灯光能让人勉强看到周边几尺，格兰芬多没有一丝迟疑，从容地迈出一步，直坠而下——
这条密道通往魔法部的后勤部门，小天狼星拍了拍身上的炉灰，轻声：“荧光闪烁。”
荧荧白光缓慢揭开杂物间浓黑的罩纱，一切都是老样子，角落的废弃物更多了，成捆的羊皮纸和尚未附着通信能力的纸飞机堆积如山，墨水垒在羊皮纸旁边，接着是羽毛笔，这些年部里更换过一批办公室铭牌，旧的黄铜牌子也一并扔进这里，小天狼星随手翻了翻：大脑厅1-45(陆地生物标本)、记忆厅150-300(1950-1955)、生育厅214-314(特殊违禁品)。
格兰芬多挑起眉毛，拇指揩过最后那串数字，灰尘在他的指尖积成一条黑色的弧形，黄铜牌在微弱的光线中绽出接近崭新的光彩，那短暂的一秒，小天狼星的胃仿佛被一双手像毛巾一样轻轻拧成结，像极了他代表格兰芬多学院出战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略带寒意的风、熙熙攘攘的四座高耸的看台、无边无际的天空、没有墙和栏杆能禁锢得了他——
这才是我的人生啊。
他一把推开杂物间的门。
02.
咔哒。
格里莫广场12号的门从里面拉开。
莱姆斯·卢平没有接到来自邓布利多新的任务要求，按照他与老校长先前的时间约定，再过三天依然如此，他将重新潜伏进入狼人群体，尽可能地从其他族群身上获取食死徒队伍的动向。他来开门时正穿着一件面料服帖的蓝色长袖衬衫，以及一条熨过有笔直裤缝的黑色裤子，他的头发精心梳理过，清爽利落的模样让卢平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他等待的当然不是此时门口的霍格沃茨魔药学教授，因而卢平的脸上混合着惊讶和尴尬的情绪，像是兑水后没有搅拌均匀的膏体。
“……斯内普。”卢平从门边退开，脸上怎么是你的表情来不及收敛。
“真抱歉让你误解了来访者的身份。”斯内普卷起一记嘲讽的笑容，接着朝门厅里瞥去，“布莱克在哪里。”
“他自己的房间。”
斯莱特林冷淡地哼了一声：“卢平，这种谎言在霍格沃茨你们就撒得够多的了。”
高瘦的Omega走进屋内，狼人将门关上，他忽略了对方的问题：“西弗勒斯，是阿不思要你传达某些消息吗？”
“我认为我表达得很清楚，”斯内普扫视了一眼客厅，鼻翼悄悄翕张，布莱克的信息素简直像野狗圈地盘撒尿一样遍布这幢房子，威士忌的味道变得比往日更加浓郁，斯莱特林的心脏狠跳几下，他几乎能听见胸骨后头可怕的咚咚声，捶打着他脖子后的腺体，像是要把它击穿，“卢平，我再问你一遍，布莱克在哪里，我讨厌重复问题，也容我提醒你，布莱克是个受通缉的囚犯——邓布利多都不能保证他的死活。”
对面前的这位Omega，卢平一点也不喜欢，他一向认为劫盗者四人谈不上好但是斯内普本人也同样有致命的问题，就像是本该温顺的草食性动物却长了一根能刺穿龙皮的角，他不懂收敛这根角，还要当着捕食者的面舞弄显摆。很多时候——至少小天狼星在犯下一些错误蹲完禁闭之后——他会把手搭在卢平的肩膀上，在返回塔楼的路上一半恶劣一半懊恼地对狼人讲：噢，莱姆斯，你就别念叨了，布莱克家是出了不少鼎鼎大名的疯子，但我保证我不是其中之一，我对虐待鼻涕精没有兴趣，但是你知道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挑衅我的味道，莱姆斯，这家伙在心底里可是把我们贬得比坩埚底部永远都刷不干净的黑色污渍还不如呢，他认为我是渣滓……哼，总归有一天，我要让这家伙知道我的厉害。
狼人平静地看着魔药教授：“小天狼星不会参与到任何凤凰社的活动中去。”
斯内普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答案，他眯着眼睛，对格兰芬们多所谓的坚贞友谊嗤笑一声：“卢平，希望你今晚替布莱克祈祷的时候不要哭鼻子。”
砰砰砰——
格里莫广场的大门又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卢平脸上立刻蔓延起灰色藤蔓植物遮天蔽日般的阴影，梅林啊，他无声地叹息着，朝门厅走去。
“晚上好，莱姆斯！”才敞开一半的门后面已经传来女巫充满愉悦的问候。
“晚上好。”
“斯内普？”唐克斯声音中的雀跃消失了，她严肃起来，头发从明亮的粉色变成深栗色，“有临时指示？”
斯莱特林卷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轻声说：“不，唐克斯，我想是我唐突了，抱歉打扰，二位自便。”
03.
是什么时候，多大年纪，哪一天。
早就遗忘了。
就算是独自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斯内普也不再流露出哪怕一丝哀伤和忧愁的情绪。
无非两种结局：糟，或者，更糟。
命运喜欢让他做选择，选项也是两个：糟，或者，更糟。
恐怕廉价的灵魂是不配发出自己声音的，世界是个有洁癖症神经衰弱的斯莱特林，他令他厌恶的灵魂早早学会噤声这项基本技能，以免聒噪声传入他的耳朵。
霍格沃茨魔药教授这辈子大多数时候都在说“是”以及“不”，有趣的是，这两种回答大多时候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披着黑色斗篷的斯内普面容冷肃，嘴唇抿起，仿佛是要在城堡的拐角处捉拿夜游的格拉分多，再狠狠扣上一百分……多么荒诞……斯内普的嘴角卷成刻薄的嘲讽，他盯着深夜黑洞洞的街道尽头，那里有三盏路灯，两棵大树，满地银斑，从前他好像从未关注过这些，长久以来，似乎也是直到这个月，他才是在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自己……？
斯内普拉开破旧的红色电话亭的门，逐一按下62442，拨盘转回原位，冰冷机械的女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欢迎来到魔法部，请说出你的姓名和来访事宜。”
“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听见自己说，“拜访部里官员。”
一枚徽章从金属斜槽里滑出来，斯内普将它揣进兜里，电话亭摇晃着开始下降，麻瓜街道逐渐从眼前消失，属于魔法部的金色的灯光由电话亭的底部蔓延进来，像是潮汐涨水。
地下一层的大厅空旷无比，只有人鱼喷泉正发出哗哗的水声，魔杖尖喷射出的水流击打在精灵的脑袋上，贴着墙的一整排壁炉炉膛漆黑，没有生火，而访客的安检台则空无一人。
无人把守。
斯内普轻哼了一声。
总是如此，没有长进。
他穿过大厅内的黄金大门，径直朝升降梯走去，斯内普知道，那个愚昧无知的格兰芬多此时必然就在他脚下的某一层里，他按下楼层的号码，忍不住嫌恶地皱起眉毛:和布莱克有共同且必须达成的目标……他们竟然要一起、去做成一件事，而那个格兰芬多——一如既往地忽视了他可能遭遇到的致命威胁，从前，是城堡的看守费尔奇，惩罚是禁闭，但是现在……
叮——
黄铜栅栏咔哒咔哒地往一侧缩进去，露出一条纵深的走廊，深蓝色的地毯有银纹装饰，每扇办公室的大门两侧都是样式不同的镀金灯台，墙面贴着巨大、整块、明亮净洁的魔纹瓷砖，斯内普径直朝第二扇门走去，他拿着魔杖在闪亮的黄铜名牌上以特殊的节奏敲打几次，几秒钟后，办公室的大门从里面弹开。
卢修斯·马尔福的办公室漆黑一片，他此时应当在几百英里外的庄园里，享受热腾腾的红茶和纳西莎亲制的甜点，这间装裱堂皇的办公室残留着属于他的刺鼻的龙脐香与蛇腺素混合后的味道，令斯内普的手臂仿佛爬过一串蚂蚁般难受……这是个相当冒险的决定……毕竟马尔福最终一定会发现有人使用了只有极少数食死徒才知道的法子打开了魔法部高官的大门。
办公室挨着墙是一整排有玻璃门的柜子，里面陈列的大多是勋章、奖杯和各类头衔的胸牌，文件卷成羊皮卷堆积在金灿灿的嘉奖之后，像某种特殊的背景墙。
他需要那样东西——斯内普敏捷地扫视办公室的各个角落，大多都是些无用浮华的装饰品，卢修斯甚至还搞了一根珍贵的长达四英尺的银纹黄木当一件魔法首饰的底座，他的办公桌更像是个办公用品身价比试场所，其中最抬不起头的是所有魔法部官员必须配备的印有部里M纹饰的实木桌，不可随意更换——斯内普要寻找的东西就在笔架旁边，一枚悬浮的黄铜色圆球，半个手掌大小。
魔法部有它的「活点地图」，这幢常驻与非常驻巫师数量都极其庞大的十层建筑无法做到截道者的地图那样精准地标出名字，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它能进行人员分类并且保存至少一个月的记忆：魔法部官员的脚印为蓝色，普通英国访客巫师为绿色，异国巫师为黄色，魔法生物为棕色，而擅自闯入者为红色。
黄铜球在斯内普掌心中颤动，像蝉蜕去外壳那样旋转着展开变大，黄铜丝线被拉得极细，整个魔法部被等比例地缩小在斯内普眼前，每层楼里都闪烁着一些颜色各异的脚印，此时，地下一层的后勤部，一双红色的脚印正朝南边——也就是他所在的升降梯的方向走来。
斯内普眯起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这双脚几乎是雀跃地走过一串弯弯扭扭、随处乱逛的路，魔药教授举起魔杖，轻声念了一句咒，它从魔法部的地图中消失了，今晚擅自闯入的巫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04
咔哒咔哒。
冷冰冰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司，包含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
金色的栅栏往一边划开，斯内普盯着空荡荡的升降梯内部看了一会儿，声音从他齿缝间迸出，比手指划玻璃的声音强不了半分：“保持让我看不见你的状态，布莱克，很难说看到你本人之后我能不能忍住不诅咒你。”
威士忌的味道逼近，格兰芬多简直像是捏着一支火把凑到身前，斯内普后背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立，而他脖子后的腺体开始往全身发散出远高于体温的温度。
“喂，鼻涕精，你要是在这儿发情可就很难办了。”
“我保证不会。”斯内普狠戾地对发出声音的方向说。
“你闻起来可不是这么回事，而且，”小天狼星轻蔑地说，“我用不着一个怀孕的Omega来帮忙，我劝你还是回你的地窖待着，把门锁好，偷偷地哭鼻子去。”
“真遗憾，我恐怕已经帮了你大忙。”
升降梯轻微震动开始朝神秘事物司下沉，那一瞬间，很难说清楚是Alpha不加收敛的信息素还是怀孕后感官过于敏锐的原因，随着这阵短暂的震颤斯内普眼前的金色栅栏开始扭曲，矩形的电梯门框变得像煮进沸水里的意面那样弯折起来，透亮的白色取代了其他一切色彩，他感到一阵缺氧般的眩晕，那几秒钟他的记忆缺失了，再一睁眼，他意识到有人正揽——不——抱着他，一条看不见的胳膊从他背后环绕到胸前，而另一只手则被斯内普自己的左手紧紧握住，他握得很牢，指骨把皮肤撑出一条条苍白的颜色，温热、忍痛的呼吸声喷洒在斯内普耳畔，布莱克一定是在耻笑他：“噢，斯内普，看看你这幅娇弱的模样，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个Omega了。”
”——松手！”
格兰芬多松开得没有斯莱特林要求的那样快，起先他认为这种行为是在羞辱对方，但是直到升降梯的数字变为9，金色的栅栏门嘎吱滑开，神秘事物司漆黑的走道出现在眼前，小天狼星才猛然松手。
斯内普闷不作声地踏出电梯。
火把在升降梯搅起的气流中摇曳闪烁，一扇扇黑色的大门嵌在同样颜色的石墙中，小天狼星依旧沉浸在那几秒仿佛服用了某种松木味迷药的可怕震撼中……他刚才都在想些……斯内普的气味，他这厚厚的黑色长袍下的身体，他白色的腰和腹部……噢，梅林啊，这些无中生有的莫名感觉……
“你还愣着干什么？”Omega阴沉地回头问。
“鼻涕精，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知道蛇葵梗的位置，你可不知道。”
「生育厅」
这是一间看上去无边无际的屋子，空气里仿佛飘着浓雾般呈现出半透明的乳色，天花板——如果那真的是这屋子的天花板——是种类似鸡蛋膜一样的物质，它随着乳白色空气的游动不断变化形状，浓雾中一根银线将无数在半空中漂浮的包裹着球状薄膜的罐子连起来，银线最终归拢到屋子中央的地板，扎进一块地毯大的暗红色不断蠕动的“魔法生物”体内，它是活着的，小天狼星嗅到了类似生命的味道。
“这是个……子宫。”格兰芬多小声地说。
斯内普抿紧嘴唇，他凝视着空中这些被「母体」串联的罐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了，让我找找看特殊违禁品被这根「脐带」捆到了什么地方。”小天狼星举起魔杖挥动，红色的咒语从杖尖冒出来，像一颗游走球一样在生育厅乳色的空气中开始寻觅，脐带仿佛能感知到咒语的骚扰，它们缓慢挪腾，像是母亲笨拙地保护她的孩子们。
“布莱克！尽快！”斯莱特林忽然大声命令。
“这里可有几千个罐子！”
地面暗红色的「胎盘」里猛然长出另一根银色脐带，斯内普念出一记咒语果断击碎了它，他仍旧保持高举魔杖的姿态，紧盯着那团暗红色。
平整的「胎盘」像是水沸腾般耸动，涌起波澜，下一秒数不清的银线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
“障碍重重！”小天狼星大喊。
魔法屏障树立在格兰芬多面前，斯内普的无声咒则在屏障的另一端将企图攻击的脐带以烈火烧了个干净，但这并不是结束，生育厅的子宫正酝酿着下一轮攻击，两个巫师明显感觉雾越来越大，再过不久，恐怕他们连彼此都将不能看清楚。
“速战速决吧，斯内普。”小天狼星从伸缩袋里掏出飞天扫帚，唉声叹气，“要是能把摩托塞进去就好了，那可比扫帚舒服。”
那几秒钟的功夫，雾已经浓到接近白色，格兰芬多伸长手臂，一把抓住斯莱特林的手：“我已经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了，坐好，我不介意你暂时搂着我。”
“闭嘴，布莱克。”
小天狼星没有回头看，但他听出斯内普的声音有些不同，他把这理解为由于需要死对头的帮助而产生的烦闷。
违禁品被串在最高处，取走蛇葵梗的后半程顺利得不像话，他们再也没有受到来自胎盘的攻击，斯内普也一直安静地坐在小天狼星身后——格兰芬多从「生育厅」的大门飞出去，炫耀一般地直到升降梯前才停下。
“现在，我接受你的感谢。”小天狼星满心愉悦，甚至为了展示他的悬停技巧，骑在扫帚上按下升降梯的按键。
斯内普没有回应。
“喂，斯莱特林都像你这样没有礼貌吗？”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合作，敌人是个子宫，肆意使用魔法战斗的感觉令小天狼星真心实意地感到畅快，他现在心情很好，好到不会介意斯莱特林冷言讽刺的程度。
小天狼星感到一直伏在他背后的人的手松开了他的长袍，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斯内普？”
斯莱特林跌落到地上，双眼紧闭，魔杖从掌间松开，一条银线陷进他的腹部，它仿佛已经走到生命尽头，微微蠕动了几下，消失了。
就像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一样，小天狼星跪在地上，扯开斯内普的衬衣，他的腹部赫然有个血洞，鲜血不住地淌下来，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梅林……不行、不行……”
小天狼星使上他所知道的一切咒语替他止血，那个指头般大小的窟窿渐渐缩小，却仍然往外渗血。
必须离开这儿，回去格里莫广场——不——霍格沃茨！
他抱起昏迷的斯内普，冲进升降梯，嘶吼着：“一层！一层！该死的快到一层！”
